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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点评] 中国与小说 真实与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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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盛实名认证 手机认证 官方 发表于 2017-4-18 13:05: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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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菲利普·福雷斯特(Philippe Forest)
译/ 黄荭
一个真正的小说家极少会对自己所实践的艺术没有看法。事实上,这种情形根本就不存在。即使有时小说家会装作或宣称自己没有想法。他知道,装作一副没那么聪明的样子,对自己会更有利。尤其是身处当今这样一个世界,娱乐文化大行其道,而思想遭到挤对。然而,文学虚构总是伴随着一种观念。当然,不同情形下,二者之间呈现截然不同的对话形式。有一些小说产生于一个观念。也有几个观念都源于一部小说。没有哪位作者能对这一过程完全无动于衷,毕竟他是参与其中的第一人。
正因为如此,我们知道为什么最优秀的小说理论家往往是小说家自己。他们的小说观首先存在于他们的作品当中,为了创作这些小说,他们必定曾在某个时刻怀有某种小说观。不过他们也可以在别处阐释:讲话、署名的应景文章、或长或短的评论当中,都可能见到作者表达他的观点。在我们自己的文学界,尤其是在法国,这样的现象不会让我们感到惊讶,毕竟,对于浸润在悠久的法国知识传统里的我们而言,一位优秀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评论家,这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说到外国文学,出于一种愚蠢的偏见,一种文学看上去离我们越远,我们就越不会觉得它也有独属于自己的思考。就好像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小说未经思索,自发产生,未曾受到任何观念的支配。
当代中国文学正是这样的典型。30多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作品被译介到法国,当代中国文学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研究。我们阅读当代中国小说,然而,虽偶有例外,通常而言,我们极少考虑到中国文学的小说观念。中国文学当然并不缺少小说观,中国作家正是中国文学小说观的最佳代言人。
这也正是为什么最新出版的法文版《发现小说》(阎连科著)特别值得欢呼的原因。阎连科是中国这个疆土辽阔的国家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这本书记述了一位小说家关于小说的思考,世界上有类似雄心类似性质的书单并不长,除了这本《发现小说》,书单上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新近面世的库切的《从阅读到写作》,以及帕慕克《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如果说有此必要的话,这样一部著作证明了中国小说也在思考。更确切地说:它也在跟世界文学进行着一种真实的对话,它也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
斧砍天空
《发现小说》首先是一部应时之作,一种介入性的阐释,这本书首先应从这个角度来阅读。不仅在中国国内,在国际上阎连科也被视为一流作家,2014年获得卡夫卡奖,作品被译成多国语言,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阎连科自愿加入某一类中国作家之列,从鲁迅到莫言,也包括韩少功、李锐等人,对这一类作家他不吝赞美之词。但他也不忘对当代中国文学的某一方面进行严肃批判,且这一批判看上去极为公正:一些作品要么出于惰性,要么出于利益,不仅听任利益的摆布,而且臣服于文化资本主义的商品法则,因此在他眼中加倍地失去价值。
由此,阎连科对他自己的创作展开了生动猛烈的批判,指出创作如何一度甘愿受到诱降,如何炮制一些无关痛痒的故事,作品的成功掩盖了其本身的空洞与平庸。顺便强调一点:阎连科所描述的现象,势必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呈现,如果西方读者认为这一现象不会影响他自己的创作,这会是一种极大的天真或者说是一种狂妄;毕竟,恪守“政治正确”、服从文化市场强加的商业规范,在阎连科身上也产生了几乎是一样的作用。
“21世纪后社会主义时期的中国小说会是什么样?该是什么样?”要对这样一个问题做出答复,就必须重新审视小说里的现实主义这个老问题。阎连科自认为是现实主义的“不孝之子”,他想要回顾现实主义的历史以便对现实主义的当下形式进行区分。他提出,强势的控构现实主义或世相现实主义对生活的表现是肤浅或虚假的,有必要以另外一种小说观与之抗衡。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能理解小说的谱系。
阎连科对此进行的阐述让读者感到震撼,他极富创见,具有强大的概括能力,自由穿梭于中西方文学之间。他解释道:古典作家遵从一种“全因果”法则,根据这一法则,情节的发展必须事出有因,对现实采取一种系统连贯的表现方式,从而展现与阐明现实意义。随卡夫卡而生的现代小说,树立了另外一种小说观,即阎连科所谓“零因果”法则支配下的小说观:因果分离,滋生出荒诞感,小说自身内部仅呈现为一种“黑洞”,消解了一切意义,让读者瞠目结舌。这两种观念形成鲜明的对比。阎连科认为,应该同时超越这两种观念,取第三条道路——“半因果”之路,既是前两者的折中之道,又让开创一种全新的现实主义成为可能。
“神实主义”
阎连科给这条新道路因“内因果”而取名“神实主义”。关于这一概念的阐述会让法国读者着迷,有时也会让他们有点困惑。首先,虽然加西亚·马尔克斯被阎连科当作榜样且在中国取得显而易见的重要影响,但马尔克斯所开创的“魔幻现实主义”从未能在法国真正发展成一种流派。其次,我们不能将小说史用一个简单的术语进行概括,且无论这一术语有多么巧妙,这样一种尝试必定需要补充更多的细节,也肯定会立刻激起诸多驳斥。
这都不重要。所有这些,阎连科心知肚明。他很清楚,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所演绎的推理属于“把浑然天成刀劈斧砍成零七碎八”,这一意象很美妙,我不知道是中文本来就有还是他自创的。一种小说理论既然出自小说家之手,就从来不是客观与中立的。它旨在伴随、解释小说家自身创作并证明其合理性。我们正应该从这个角度去阅读它。
也许现在到了整体把握阎连科创作的时候,三十余年来他笔耕不辍,给我们留下了丰富多彩的作品。在他笔下,既有中国读者读不到的讽刺和颠覆性作品,也有《我与父辈》这样感人肺腑的自传篇章,我们很难想象所有这些作品出自同一位作家、同一个人之手。
《发现小说》正巧跟《耙耧天歌》同时译介到法国。《耙耧天歌》自然例证了《发现小说》里所提倡的“神实主义”。这本小说讲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寓言,具有永恒普遍的价值:一位母亲生了四个痴愚的儿女,含辛茹苦要为儿女们婚嫁,最终发现要牺牲自己——确切说是要献出自己的骨头,才能让儿女们好好活着。故事跟《日月年》可做类比,在《日月年》中,阎连科讲述了一个老人的故事,在一个遭受旱灾饥荒的村庄,村民纷纷逃难出走,这个老人决定留下来种一棵玉蜀黍,结出的七粒种子重新给那片他守护的悲怆土地带去了繁荣的希望。这会让我们想到季奥诺的《再生草》及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但是,阎连科捍卫的“神实主义”也许是在他那些更磅礴的小说中得到更好的体现,那几部都已有法译本,让我们联想到莫言或大江健三郎最恢宏的几部代表作,记录了中国经济飞速疯狂的发展。
现实如梦似幻。因为只有梦幻才能表达何为现实。阎连科用精妙语言描绘的中国景象拥有梦幻赋予的一切表象,这些景象重新承载了古代传说的积淀,让其焕然重生。寓言与编年史融为一体。所谓“神实主义”,阎连科在《发现小说》里做了阐释。即:“摒弃固有真实生活的表面逻辑关系,去探求一种‘不存在’的真实,看不见的真实,被真实掩盖的真实。”不过,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是今日还是昨日之小说,一切小说的使命难道不正是回应不可能的真实向其发出的召唤吗?
(注:本文作者菲利普·福雷斯特,法国知名学者、作家。曾获法国艺术文学军官勋章、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学术专著有:《菲利普·索莱尔斯》、《加缪》、《原样派史话》、《大江健三郎》、《终于,荒木经惟》、《小说,真实》等。文学作品《阿拉贡》获2016龚古尔传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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