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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这夏蝉一路聒噪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耳根清净了。”十三叔推着西门念月走在去白马寺的长安古道上。 夏蝉是突然停止的,西门念月看着左右的山形,伸鼻子闻了闻,燥热的空气中多了一丝其他味道:“皇上的队伍过去多久了?” “据说皇上的仪仗队是辰时出发,咱们巳时出发,加上仪仗队行进速度慢,应该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十三叔道。 “惊蝉!惊蝉!”西门念月叨念着,忽然脸色一变,对十三叔道,“快,赶上仪仗队。” 车马簇拥着一行六百人的队伍,前有内卫统领朱开开道,后有禁军压阵,中常侍冯万天领着宦官和宫女随行左右,两张步辇上坐着皇帝和太后,并列而行。 太后中蛊毒之后,皇帝亲自去白马寺许愿,如若太后病好,当大赦天下,施粥救世七日,现如今太后病情好转,皇帝和太后择良辰吉日,去白马寺还愿。 一行人走的不缓不急,长安到洛阳之间的道路,一向比较宽敞,可当车马转过一个山坳,两山之间的大道,突然变窄不少,两张步辇只能一前一后纵列而行,行军队伍也只能调整为四人纵队,正在禁军调整队伍之时,突然感觉大地轰隆隆一震,众人皆是一愣,只见两旁的山腰上,哗啦啦砸下数不清的巨石,巨石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刷着队伍,仪仗队如同被树枝划了几道口子的蚂蚁窝,乱成一团。 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却听得树林里传来嗖嗖嗖的穿刺声,那是金属急速与空气摩擦才能发出的声音,就在一刹那,只见数百只裹着松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袭向仪仗队,道上的禁军刚从地上爬起身,又纷纷倒于脚下。 乱火中被烟熏烧掉半条眉毛的朱开骑着马轰开人群朝皇帝奔来,一边躲避利箭,一边挥刀高呼:“护驾!护驾!” 朱开袖口一扬,啪啪啪朝天空射出三只响箭,这是大汉最紧急的鸣镝信号,一只响箭号令方圆十里,两只响箭号令方圆百里,三只响箭号令方圆三百里,当然,整个大汉朝廷,能有三只鸣镝响箭的,并不多,毕竟这个年代,火药还在炼丹炉里,能制作鸣镝响箭人,更是寥寥无几。 皇帝和太后周围扎起了人墙,不论是护卫还是宦臣,都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们的主子挡住袭来的火箭。禁军的几个小统领回过神来,领着没受伤的兄弟朝四面的山林攻去,他们知道,与其在古道上做众矢之的,不如杀入山林还能有一线生机,一时间惨叫声、砍杀声声声交汇,不绝于耳。 天空突然传来两声伴着嚎哭的怪笑,只见两名黑衣人佝偻着背从天而降,这两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经历了人间炼狱折腾后的残躯,身形奇丑而畸形,嘴里的怪笑,仿佛尖刀戳在铁器上,在大热的七月天,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很多抵挡不住那尖锐怪笑的人,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只见两人一左一右唰唰唰地交换着位置,只一瞬间便到了皇帝和太后跟前,皇帝的四大护卫提刀全力扑向黑衣人,眼看钢刀就要砍中黑衣人的脖颈,却见黑影一闪,重重的钢刀劈开的只是一团幻影,四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突然之间,他们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舒张的瞳孔定格在同伴们天门穴炸裂的瞬间。 一眨眼的功夫,皇帝四围的人墙全部倒下了,皇帝拔出青龙宝刀,这柄刀跟了自己三十余年,陪自己上战场杀敌无数,但自从做了皇帝,再也没有使用过,皇帝用指尖轻弹刀口,那清脆的回声仿佛带自己回到了当年,只见他摆了一个左右开弓,朝一名黑衣人的前胸袭去,沙场的打法可远没江湖中人那么优雅,以干掉对方为主,皇帝这一袭虽显笨拙,但直截了当,对付一般的武夫绰绰有余。 可眼前的人并不是一般武夫,他们是一顶一的黑道高手,这种招式对他们来说,只需稍一闪身即可躲避,但是他们没躲,皇帝的刀还没到黑衣人跟前,刀不动了,人也不动了,他没有倒下,他只是站着完全动弹不得。 朱开见势不好,三丈开外手中的钢刀脱手而出,飞袭黑衣人背心,黑衣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见他衣袖朝后一摆,钢刀硬生生原路折回,朱开哪见过如此力道之人,来不及躲避,自己右臂被飞回的钢刀刀柄狠狠地扎了个通透,朱开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绝望又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脱离自己的身子,朝后飞去,朱开扑倒在地。 黑衣人看了看眼前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皇帝,又看了看太后,一招灵蛇吞胆袭分别袭向两人的脖颈,灵蛇吞胆是练武之人的入门招数,但在黑衣人那里,却感觉大不一样,你分明能感觉到,那曲张的手指像钢爪一样,带着一股阴冷之气,紧勒着人难以抗拒。 皇帝和太后被一股力道拉扯到半空中,两人脸上青筋暴出,呼吸困难。 皇帝出发前找礼部尚书择良辰节日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此日危月燕凶,命有血光。 眼珠鼓出眼眶,脑子一片空白之际,却见一道金光从十丈开外穿梭而出,金蚕丝直袭黑衣人手腕上的内关穴,黑衣人没想到还有高手在此,万不得已缩手来挡,皇上和太后被重重摔出两丈之外。 黑衣人脸色一变,他们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一名锦衣少年端坐在轮椅上。 四只眼睛将西门念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目光落在西门念月的金蚕丝和鲸骨针上,一名黑衣人嘻嘻一笑道:“日月绣边针,想不到一生不收徒弟的日月长老儿也有了传人?” 西门念月打量着眼前的人,搜索着记忆,对方一招之内就能看出自己的武功,还能说出家师不收徒的习惯,看他们奇特的笑容,佝偻的身形…… “不好,难道是在江湖上消失多年的阴阳双魅?”西门念月暗道。 西门念月猜得没错,两人正是二十多年前从中原消失的阴阳双魅。 阴阳双魅天生畸形,却练就一身江湖人称混囵掌的奇怪武功,两人心术不正,在江湖作恶多年,二十多年前被日月长赶出中原,从此中原再没听过阴阳双魅鬼魅的笑声。 阴魅声若游丝,话语中仿佛带有哭腔:“可惜啊可惜,日月长居然收了一个残疾人做徒弟,而且,你的本事,比起当年的日月长可还差那么一截,要是他在,就不会袭我内关穴,而会袭我曲池穴,老头子没教你,伸出去的手,往后打一寸,会更难防一寸吗?” 西门念月今天是遇到了高人,连自己的手法和招式对方都一清二楚,这可是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西门念月道:“家师收了我这个残疾人做徒弟,也不一定比两位畸形怪人差多少,两位多年流浪在西域列国,不知道功夫有没有落下?” 西门念月说两人是畸形怪人,这是江湖人惯用的激将法,高手过招,若内心起伏不定,剑指之间必然拿捏不稳,容易失手,阴阳双魅是老江湖,不会不知道他这个套路,阳魅哈哈一笑:“年轻人,狂妄!” 只见阳魅双袖生风,身形一下鼓起来,就在此刻,忽听丛林里一声口哨,阳魅鼓胀的身体顿时焉瘪了下去,阴阳双魅朝口哨声源处看了看,一招手,黑衣人全部隐入林中,又是一招移形换位,阴阳双魅也消失在一片狼藉古道上,却听远处传来怪笑声:“年轻人,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嘻嘻嘻嘻……” 西门念月长舒一口气,自己并没有把握胜过眼前这两人。 只听身后传来凌乱的马蹄声,弘农郡守和函谷关都尉带着一万人马赶来救驾,皇帝一看是自己人,宝刀哐当落下,整个身体像瘪了气的皮球,松弛了下来,也不再讲究礼仪,双腿一软,摊坐在地上。 两名领头之人下马行礼:“弘农郡守刘成,函谷关都尉韩籍会,救驾来迟,陛下和太后受惊了!” 皇帝看了看远处奄奄一息的朱开和四周死伤的卫士,对两人道:“先救人。” 两人站起身,招呼手下人,一部分保护皇上,一部分救治伤员,剩下的追刺客,不一会儿,有士兵来报:“报陛下、太后、两位大人,清理尸体时,从一名黑衣人身上发现一柄刻有太子府印的长刀。” 不仅是皇帝,众人皆是一惊,皇帝皱眉不语,一字一句道:“确定,是太子府刀?” 他说得很费力。 士兵回道:“已经找兵曹掾史验过,确定是太子府刀。”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人心尖,看来这趟还愿之旅是无法完成了,必须火速回长安城,以防进一步事变,皇帝吩咐韩籍会:“不用追刺客了,你带我青龙宝刀,领五千骑兵火速赶回长安,谨防有变,看好太子府,不许任何人出入。” 韩籍会领命,起身准备点兵,皇帝又叫住他:“慢着。” 皇上看了眼太后,太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皇上道:“把谢子妃也给我看起来,没我命令,不许与外人接触。” “遵旨!”韩籍会下去了。 皇帝来到西门念月跟前:“多谢贤侄再次出手相助,朕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日后定当重谢。” “陛下不必客气,尽管处理当务之急,”西门念月道,“还愿一事,若不嫌弃,就交由念月替皇祖母和陛下完成。” 皇帝想了想道:“如此甚好,过了这次风波,朕陪贤侄喝十杯。” 皇帝说完话,也不坐玉辇,跃身上马,吩咐众人道:“回长安!” 队伍浩浩荡荡往来时的方向出发,皇太后的玉辇经过西门念月时停了一下,但是并没说什么,又朝前行去。 长安古道上,再次宁静了下来,仿佛这一切的杀戮,都未曾发生,鸟儿从枫香枝头飞到白杨枝头,知了又迎着阳光开始唱歌,十三叔推着西门念月走在古道上,后面跟着押礼车的侍卫,十三叔问道:“若是太子要刺杀皇帝,他为什么还要用太子府的兵刃,这不是摆明了给人留下把柄吗?” 西门念月道:“你都能看出有问题,皇上不会不明白。” “嘿嘿,”十三叔捞了捞头,“我脑子笨,没想到太子比我还笨。” 西门念月没有回答,十三叔又问:“少爷,白马寺僧侣三百余人,要找到田孤,可不是件容易事,而且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是不是很容易打草惊蛇?” 西门念月看着远处的白云,云淡风轻,蔚蓝的天空格外清晰,他对着白云回道:“若是想寻蛇窝,打草惊蛇正是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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