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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雨的城市》 第一部分 （一） “他有些疯狂，在左手臂刻下我的名字。他自己拿刀刻的，当着所有人的面。” “你爱他吗？” “不爱。我们是很相像的人，热爱报复，偏执，强烈。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一场断断续续的冰雹。” “报复？” “他向我告白后的第二天，反悔了，我的初恋，只有一天。时隔半年，他又来告白，我不答应，才上演刻名字的情节。又过了两年，我联系到他，我们和好了，两个月，他提出分手。就这样反反复复，互相报复，互相付出。拿自己的一切，狠狠的向对方报复。” “或许当时他真的很爱你。” “报复这两个字，是他最后一次分手时说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想到这两个刻薄的字眼。” “早点睡吧，都过去了。” 安林和上电脑，向柔软宽大的床倒下去，很疲惫，却无法闭上眼睛安睡，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被刻在手臂上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夜在霓虹的映衬下显得鬼魅横生。安林长呼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拉上墨绿色的厚布窗帘，这是木影挽着他的胳膊转遍商城为他挑选的窗帘，木影很喜欢。 去柜台取了威士忌和杯子，又重新打开电脑，浏览他和她之间的聊天记录，他们已经在网上认识了384天。 384天，一年多一点点。 想象中，她该是个长发女子。 他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很想见见这个女孩子，在某个街角，某棵梧桐树下，什么地方都好。 他决定下一次等她上线的时候，跟她说，他想见她。 （二） 安林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职员，九点上班，五点下班。 他的小女友木影是他大学快毕业那年认识的一个学妹，当时木影才大二，这个面容美丽的女孩子一眼就从那群哭着唱毕业歌的学长学姐们当中看见了安林，他一个人喝着啤酒，眼角热泪弥漫。衬得本就很长的睫毛更加浓密。 木影走到安林面前，”毕业你会去哪里？“ 安林抬起眼，”你会跟我一起么？“ ”嗯。“ ”那我不走。“安林醉眼朦胧，眼前全是叶子的身影，那个已经去了国外的女孩子。 后来安林真的依旧留在这个城市，木影没课的时候就坐地铁去安林租的房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总会经过那家花店，买几枝马蹄莲，插在翠白色的花瓶里，摆在碎花桌布铺就的餐桌上，让窗外的阳光刚好打在花叶上。 木影不会做饭，安林更不会，所以房子里就没有厨房用品。他们一起看电影，饿了会点外卖，或者一起去楼下的那家阿婆开的餐店吃饭。 白天他们很少见面，除了偶尔的礼拜天。木影几乎都是下午过来。收拾好一切，等待安林下班。 有时下午六点左右安林回到房间，看到正在为他清洗衣服的木影，恍恍惚惚，如果是她，会有多好？或者会有多不好？叶子已经离开他，逃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有木影陪伴，生活平静得不像话。 今天下班很早，他放下黑色的公文包，脱掉西装外套，挽起白色衬衣的袖子，走到木影身旁，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木影，明年你毕业就嫁给我吧。“ ”才不要呢。“木影红着脸，嘴角、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突然，他想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网上认识的女孩子。他放开双手，走到柜台前，倒了杯威士忌。 ”等一下饭就要到咯，少喝一些。“木影从阳台探出头，嘱咐安林。 外卖吃得平淡无味。 快八点了，木影收拾好包，准备回学校。安林送她到楼下的地铁站。 “好啊，我们一辈子都在这个城市。”临走，木影凑到安林的耳边，答应了安林之前的求婚。 看着远去的木影，浅色的碎花长裙，稍显瘦弱的苗条身材。她喜欢用棉布质的发带绑住漆黑的头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插上一两朵很小的布质的花，今天她就插了两朵，很动人。 她该是快乐的。 （三） ”来到了我很喜欢的城市，辞掉之前的工作。现在正在一棵梧桐树下，看游乐场的孩子坐在旋转木马上。“ 白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发过来一条信息，安林在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才看到。他知道她白天很少在线。 “哪座城市？” “C城，雨季很长的一个城市。”十二点的时候一条新信息的提醒惊醒了看书快睡着的安林，他故意将电脑的系统声音开到最大，他很想和她聊聊天。 好多天了，她一直不在线。这些天的工作也令安林感到疲累。他的上司说他表现不错，过些日子公司会安排他到国外培训一年，回来后去总公司担任经理。 “我一直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二十七年。” “这么巧。” “我想见你。很想。” “我可能会一直在这座城市，也可能只是待一段日子，就走。” “我想见你，很简单。” “好。明天下午吧。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还有，钥匙放在门口的信箱就好，信箱不要锁。“ ”好的，明天我会早点回家。“ 仿佛之前的阴翳全都不见，安林很快就睡着了。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赫然显示着被刀狠狠划过的痕迹。那里原先是一个人的名字，后来又当着那个人的面一刀一刀划去，血肉模糊。 幸好不再痛了，只是伤疤显著。 安林在闷热的夏天里也再没穿过短袖。 第二天醒来，安林没有穿西装，换上了大学时爱穿的运动衫，随意拨弄了两下头发，发短信给木影说今天很忙所以很晚才会回家，就别来了，自己好好吃饭。 带上木质门，将钥匙丢进绿色信箱。踩着轻快的步子，颇有些岁月的木楼梯吱吱作响。 今天没下雨，阳光很好。 （四） 很短的栗棕色短发，精致的五官，皮肤有些干燥，没有一点化妆，嘴唇上有咬过死皮后留下的血痕。青灰色的布裙，衬着突显的锁骨很白，斜挎一个很大的民族风格的牛仔包，平底的棉白鞋，就这样出现在一座看起来很古旧的楼房前。 手里拿了几枝靛蓝色雏菊。 踏上木质的楼梯，下意识地怔了一下，奶奶家的楼梯也是这个样子的，十二岁之前的她每天踏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楼梯，上上下下。那时的她可以获得最原始的快乐，在奶奶那慈祥的笑容里生长得毫不费力。 她打开绿色的信箱，拿出钥匙，坠着一只蓝色海豚的布质小玩偶，她浅笑，这个男人有一个女孩子。 房间不大，一张床占了四分之一，很干净，还有女人的味道。 她放下挎包，倒掉花瓶里的快枯死的几枝马蹄莲，换上干净的水，插上雏菊，和桌布相差无几的颜色。倒像是一体风格。 打开电脑，她开始在网站写小说，上次那篇小说的结局。已经搁置一个多礼拜了，此时此刻灵感强烈。 敲门声。小心翼翼。像是叩击一只小鹿的闺房，稍不小心，就吓跑了她。 她跑过去，打开门，笑容干净，像今天的天空。安林想，这样明媚的女子，不该喜欢雨天的。 安林进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雏菊。 ”该是这样子的花。“安林笑着对她说。 ”我叫花新。“她笑着告诉他她的名字。 （五） ”你和我想象的一个样子。“花新关上电脑，望向正在柜台边倒酒的安林。 “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安林递给花新酒杯，“只有威士忌，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去超市买你喜欢的。” “我都喜欢。说说你想象中我的样子。” “总该是长发，就算是短发也不会这样短。”安林很自嘲般地笑着，“大概我以为喜欢雨季的女孩子都留着长头发吧。雨天那么冰冷。” “来这座城市之前的确是长发。”花新精灵般的向安林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倒是喜欢雨天里雨水夹杂着的冰冷。” “那我的想象也没错啊。” “怎么没有厨房里用的东西？肚子很饿，但我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那我们出去买这些东西。”很少回家的安林，很想尝尝厨房里出来的味道。 “哈哈，原来你不会做饭啊。她也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他从来没有对花新提过任何与他相关的女孩子，包括叶子。 “直觉。”这就是花新的风格。 “伞在那边，你拿一下，外面又下雨了。” “只有一把雨伞唉，我没有伞。” “我们可以撑一把伞。这把黑色雨伞很大。超市很近，不会淋很久。” （六） 电煮锅里飘来饭菜的香气。 “我只会煮面条，加上喜欢的各种蔬菜，加上水，几分钟就好了。”原来嘲笑安林不会做饭的花新也不过如此。 不过味道真是不错。 吃完后安林刷好锅碗，坐到正在写小说的花新身旁。 这时已接近九点钟，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阵的敲门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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