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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回族民俗生活类小说(1)《法图麦的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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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旦旦胖胖 发表于 2019-2-17 12:3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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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图麦的斋月
结束了紧张的一个上午的工作,法土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离上班地点只有一站之遥的火车站,她要赶1210的火车,下班时稍微早走一小会儿,时间刚刚好,也不需要请假,对于她这样假期固定的城市小白领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上班,请假不只是有难度而且她轻易也不想随便动用,一年三周公休假,她时不时的要回老家看母亲,每年还要留下些时间带孩子出去旅游长见识,还得留一点家里那些非得请假的事宜,所以用假期的日子要一天天的精打细算,比花钱算的精细多了。
排队、安、上车,随着焦急而匆忙的人流法图麦终于到了车上,这才松了口气,中国一二线城市的的火车站,尤其是省会城市,似乎永远是人流密集,每个乘客的表情都是麻木而焦灼的,行动也总是匆忙而急速,不管年轻还是年老的都是一副经历过逃荒,饥饿等大运动而留下的固定的改不了的急匆匆的习惯,对了,现今,即使是焦急的面孔也很少能看的清晰了,所有的公共场所,即使是排队,也很少能看见脸了,都在低头看手机,远看,像是全民在低头淘金,本来就并不高大的黄种人普遍又矮小了一截.车票买的是中铺,法图麦收拾好东西躺在铺上喘了口粗气,想着后来的几天,她有些渴盼,但好像还夹杂着些焦虑,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烦闷。
法图麦是回族,在这个地处西北大省的省会城市上大学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毕业后就留在了这个省会城市,也是老公的家乡,和自己家乡是邻省,500多公里的距离,不远,但也绝对不近,都说远嫁的女儿是父母走失的孩子,随着年龄,阅历,经历的增长,法图麦渐渐的对于自己的远嫁而多了一些对母亲的愧疚,并不是嫁的不好,恰好相反,结婚二十年,老公对她一如当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她一如原先的爱情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如父如兄的亲情,她其实常常暗自窃喜,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让她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父亲早逝,是母亲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的,辛亏还有两位哥哥在身边,当初给母亲说老公是外地的,母亲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现在想想,知女莫如母啊,了解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女儿,所以母亲隐忍了自己满腔的不愿意,那是害怕女儿错过了自己的幸福,也害怕女儿受伤,所以选择了沉默,自己受伤。
岁月如梭,法图麦每每看到自己身边和影视剧中的强势的母亲们不惜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势头干涉女儿的婚事,她就万分庆幸自己拥有一个多么明理而宽宏大量的母亲,随着自己孩子的长大,她渐渐的明白了,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是自私的,表现宽容的一方无非是把心痛留给了自己而已,毕竟母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每次回家看到母亲如影随形的孤单身影,她的内疚感就会增加一些。
母亲一生好强,老了也不愿和哥嫂同住,怕产生矛盾,孝顺的哥哥在同一小区买了楼上楼下两套房,哥哥住楼上,母亲住楼下,既方便了照顾,又减少了口角矛盾,两全其美,但哥嫂工作忙,大部分时间也就她一个人,她也常想,如果离得近,下班啦,节假日啦,常回来看看,其实年纪大了,最需求的还是儿女的陪伴
唉,当时远嫁的时候幸福的义无反顾,哪里想得到余生里,这样的幸福的长河里会不时地冒出内疚的水花儿,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啊,这不,又是斋月了,她休了一周假,准备回去看看母亲,陪母亲封一周斋。
      每个穆斯林,按照《古兰经》的规定,每年都有一个月的闭斋时间,既日出前4..30前到日落后大约8点左右,这中间不能进食,包括喝水,抽烟,按严格的说法,张嘴只能说活,连咽唾沫都不行,称之为闭斋,教义的主旨是通过斋戒让人们有个肉体到精神反思,从而能够感恩食物的来之不易,爱惜食物,珍惜生命,封斋原则上是每个人自愿的,并不强求,但法图麦家乡所在的县城,回族占了差不多一半人,民族宗教的气氛很浓,家里上了年纪的亲戚大部分都封斋,斋月里不封斋是会被其他人笑话的,且每家的长辈都有要求小辈尽量要封斋的传统,私下里,法图麦他的的哥嫂都其实觉得封斋的时间太长,且是典型的暴饮暴食,对胃不好,也只是私下了说说而已,每年固定来到的封斋月份就像那夏季来临时滚滚东流的黄河,泥沙俱下但也无能为力,这不。每年开斋节后住院的人骤增,全是封斋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其实每年斋月前大家都试图劝母亲少封些日子,但母亲是虔诚的教徒,根本就不听劝,居然还常说,若口唤(去世)到斋月,那才是积德修来的福气,那是每个穆斯林最好的归宿,所以法图麦这几年每年斋月都回来几天,也算心理安慰吧,有时陪母亲,自己也封几天,加上这两年上年纪了,母亲殷切希望她封斋的眼神,虽嘴里不说,但她也看得出,所以即使表孝心,那就跟着一起封,好让母亲有个伴儿,也能多吃一些
在法土麦生活的西北地区,大部分少数民族并不能坚持一直上学,特别是农村,恰恰农村是少数民族最集中的地方,所以绝大多数都是草草上几年就辍学了,跟六十年代强制扫盲一样,简单认得几个字就得了,或嫁人,或做小生意,或打着无关专业的临工,但法图麦不一样,她的家庭虽是回族,但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却从小一点儿也不放松,和当时农村普遍不让女孩子多上学相比,父亲则坚持要法图麦上大学,他说和男人相比,女人本身的生活范围和眼界要狭小一些,再不上学将来的生活圈子更窄,父亲的这种说法图麦幼时并不能理解,完全理解和感悟则在父亲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后,她年过四十后才有的,和周围油腻,肥胖的满足于家长里短,也同时淹没在家长里短的矛盾中的同龄女人不一样,法图麦上过大学给她带来的眼界和读书的习惯,以及那一纸文凭换来的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却衣食无忧,平静闲适的工作,都让她在琐碎的生活中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心态和生活质量,好在学生时期的法图麦也很努力,一直如父亲所愿上到大学毕业。其实在她工作的大城市里,宗教对她的影响也只剩下饮食这一项了,那就是不吃猪,马,驴等肉,其它生活基本也不受影响,吃的东西那么多,尤其是高速发展的今天,就如有些人不吃香菜,而有些人不吃豆芽一样,物质极大的丰富了的今天,少吃一两样东西对生活基本没有任何影响,对于现代社会的上班族,宗教也只能影响到这种程度
火车一路急行,临来时带了一本《于丹论语心得》 ,但看几页就被时时进洞子的黑暗打断,她索性收起书,看着车窗外连续不断闪过的山峦,看着这条走了二十年的路,二十多年啊,西北的山脉荒凉,贫瘠,即使是盛夏,草和树木也长得很少,“西出阳光无故人,大漠孤烟直,”几百年了,诗人们笔下的塞外依然故我,世间的好多事真的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万丈高山,若有了那遍布的绿色,便显得无比巍峨壮观,而少了那一抹绿的陪伴,就给人以荒凉,贫瘠而且孤绝的感觉,千种旖旎,万般高大就就靠那毫不起眼的,低低的匍匐于地面上的那一丛绿来成全,多么匪夷所思。
火车一路疾驰的到了自己家乡的地界,则平坦了起来,这是黄河流域的一块小平原,养育了这个省为数不很多的人口。但依旧还是干旱,没有江南或川蜀大地那种满目葱茏的感觉,绿色像谢顶的中年男人,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个季节又多风,看着一路风呼呼而过,发图麦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思绪却随着外面的风呼呼的乱飞。
这几年回家她总是觉得责任多于情感,也许自己也在成熟,母亲年岁渐长,脾气也怪异了许多,听力下降,总无端的发脾气,一直以来她都是哥嫂和母亲中间的和事佬,扪心自问,哥嫂都很不错,尤其是跟前的两位嫂子,身为人媳,她自认为比自己强,但母亲寡居多年,脾气越发孤绝,她每次回去最重要的事就是听母亲抱怨,再者就是劝谏,开导,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每次回去说的话比上班两个月都说的多。母亲虽然还有几个儿子,但只有她一个女儿,男女的角色不一样吧,母亲有些抱怨的话也只是给她说,所以劝谏的话也只能由她来说,只是似乎收效甚微,这种年龄的代沟带来的矛盾,哪个家庭能避免呢?说三岁一个沟,那每个父母和子女之间隔得都不是沟,是河啊,不过这两年,法图麦意识到,母亲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也可能是太孤单了,也可能是人老了才更需要陪伴,法图麦也只是安静的听就行了,正如那酒后像找人聊天的醉汉,他只是需要说,哪里还需要你的劝解呢,从这点来看,现在的老人还真的不如古代的老人过的幸福,时代往前,但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在进步,寂寞的母亲只是想有个人听她说话而已。
八点十分,火车进站了,这次回来,法图麦刻意没有告诉母亲及家人,每次提前一说,母亲开始就大张旗鼓的的给张罗准备吃的,用的,提前好几天都睡不好觉,这一点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同样做了母亲的法图麦也是深有体会的
火车站离家不远,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法图麦打辆车回来,站在家门口时,屋子一片漆黑,这个时候母亲应该是在做礼拜,她压了好久的门铃,门才开,母亲站在门口,果然穿着做礼拜的袍子。
“妈”
“哦,法图麦啊,你回来咋不说一声呢。”母亲惊喜异常的拉着法图麦的手
“没事,我自己就回来了,很方便的,给你说了你还要担心”
小王没陪你回来?“母亲问老公,这几年,母亲总希望她回来时由老公陪着,否则就总不放心
“小王忙着呢,你咋不开灯呢“
“有亮光,我就做个礼拜能看的见”说着,法图麦去把客厅和餐厅的灯打开
“陈姐呢?
法图麦问上次家里找的保姆,这几年母亲年纪太大了,她和哥嫂商量着给母亲找个保姆,这是第几个了,她也说不清,每个都干不长,她知道母亲有心病,总觉得儿女们花钱养闲人了,爱当着保姆的面说一些闲言碎语,以及嫌保姆的开销用度大等等的话,所以找的几个都干不长,但这次这个确实不错,善良,宽容,也做的一手好菜。
“她家房子拆迁,请了一个月假。”母亲如是说着
“哦,”法图麦心头一沉,没再多说,其实之前哥哥已经跟她沟通过,还是为家里的琐事,母亲总嫌家里多一个人多一份开销等等,给新来的保姆脸色看,弄的人家也不好干,其实人家已经打过招呼不干了,给了母亲一个委婉的说法,母亲其实应该也能猜出几分,她也用同样的的方式给不常回家的法图麦一个更加“委婉“的说法,法图麦没有拆穿。母女俩聊了一会儿家常,母亲已经到开斋时间了,自己做了一些简单的饭食,法图麦去厨房看了看,是一碗简单的面条,也没炒菜。
“妈,后天我和你一起封斋,我给你做几天饭,明天休息洗个水”
“嗯,那我就太高兴了,你比你哥都强,迷倒的(不讲就),一天就知道挣钱,大好的封斋月一天斋都不封,把我将来要进天堂的都被拉到火坑里了。”母亲又开始唠叨数落不封斋的哥哥。
“妈,哥上班都忙成那样了,胃也不好,你还要不要儿子健康了。”
“我都八十了,封了这么多年斋也没饿出毛病,有真主保佑着呢,你们懂啥!
好了好了,妈,后天我陪你封,也是一样的.”听法图麦这样说,母亲高兴了,母亲九点左右还有一次礼拜要做,法图麦自己随便下了碗面吃了,在这个大家都封斋的氛围中,自己大吃大嚼仿佛是一种罪过。
次日一早,法图麦在一种叮叮当当但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醒来,是厨房里传来的,肯定是母亲在给自己做早饭,她赶紧起来。
“妈,我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不怕伤斋啊。”法图麦笑着说,《古兰经》里规定,封斋的人若给不封斋的其他人做饭,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称之为伤斋,既这一天的封斋就不能算十全十美了,但母爱大于一切,看样子也不怕伤斋了,母亲给她做的是自己从小爱吃的摊馍馍。是一种加了鸡蛋的面糊糊在平底锅了摊得薄而均匀的饼,切成小块,另外再做了蘸料,蘸着吃,这是母亲最拿手的,法图麦和哥哥们从小吃大了的,都特别爱吃。母亲一边和法图麦聊着家常,一边发着自己的牢骚。孩子们都长大了,也都远离了父母,即便是在眼前,也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和小家庭。和父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交流的内容也越来越少。加之中国的父母,尤其是法图麦这一代的父母,几乎都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和爱好,她们终其一生都扑在孩子身上,孩子就是自己的世界中心和全部的生活爱好,孩子长大后,中心内容和爱好都逐渐消失,那个失去内容的中心就逐渐空虚,最后演变成一片废墟,常年的废墟一般是长不出什么奇珍异草或参天大树的,大都是些荒草,毒菌之流的,荒芜着自己,也蔓延到了子孙。这是现在太普遍的社会问题,好在母亲每天要做五次礼拜,法图麦从小对母亲做礼拜耳濡目染,小的时候法图麦觉得礼拜好麻烦,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觉得这真的是特别有益于身心的一项民族运动,从小接受的都是孔孟教育的法图麦,她的小学到高中都是本地的重点学校,班里大部分都是汉族,也不能说被汉化。但中国的发展,起源就是汉文化开始的,加之成长在解放后的法图麦,用母亲的话真是赶上好时代的了,这个时代不但男女平等,而且各民族平等,在接受教育及工作上都没有一丝的民族歧视,这当然受益于大的国家政策,所以被十几年孔孟教育“洗脑”的法图麦,对宗教的好多东西,她并不推崇,但唯独这一日五次的礼拜,对老年人来说,她觉得是十分有益的,锻炼了身体,也分散了一部分由于孤独而带来的注意力,单就锻炼身体来说,无异于常年坚持健身,真的是修身再好不过的了。
七点过一些,哥哥来了,兄妹聊了一会儿,哥上班去了。法图麦换上家常的衣服,把卫生搞了一下,房子也不小,洗完扫毕也累的筋疲力尽了,可见找个保姆是很需要的,下午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晚上准备洗个水。回族人做重要的事 ,讲究身上要有把水,普通的洗澡称洗大净,大净之前要先洗小净,按洗手,敬下(洗下身),洗脸,漱口,呛鼻子,洗耳朵,洗头,七要素洗毕,开始洗澡,这一套洗完称洗大净。
明天开始封斋,晚上到哥嫂家坐了一会儿,无非是说些家长里短,侄子侄女的学习婚姻等中年人的普遍困惑,早早下来想着要早点儿睡觉,定了三点的闹钟,准备起来封斋。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失眠是现在全球人类共同面对的巨大困扰,而法图麦的失眠原因是回娘家,但这几年,每次回到家都睡不好觉,她一般都是睡眠很好的,早睡早起,奇怪,岁月真的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生生的从睡眠上把故乡变成他乡了。
迷迷瞪瞪中三点的闹钟响了,法图麦觉得浑身骨头碎到床上的感觉,昨晚迟迟睡不着,感觉才一闭眼的功夫,在床上痛苦的和肉身奋斗了十几分钟,咬牙切齿的挣扎着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赶紧迷瞪着进了厨房,妈已经起来了。
“妈,你泡茶,我来做臊子。”法图麦打着哈欠对母亲说道
一般母亲在斋月期间的饮食规律是:早晨吃面,晚上开斋吃米饭,据说吃面比较抗饿,而晚上吃米饭比较好消化,这是封斋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昨晚已经和好了面,她准备炒臊子,家乡的臊子面是地方名吃,也是法图麦离家多年的梦引魂牵的最爱,把肉(多用羊肉,有时也用牛肉,但用牛肉时要选里脊肉),胡萝卜,木耳,西红柿,豆腐,洋葱,洋芋,都切成指甲盖大的小丁,爆炒后加人辣椒面,耗油,酱,醋,后加入淹过臊子两指左右的水,水开后小火滚一刻钟左右,待下面时调入香菜,蒜苗,或小韭菜,这就是臊子。面是昨天已经和好了的,用家用的小压面机压成细细的面条,本来应该手工擀出来的,但法图麦的擀面水平特别有限,用母亲的话说,她的“锅灶”(做饭的水平)全都被考大学耽搁了,四点十分,法图麦的臊子面也上桌了,色香味俱全,闻着挺香的,但她的胃也像一个贪睡的孩子,睡的香甜的任你怎么叫都不醒。勉强吃了一碗,母亲还在旁边说话,她一句也没接,嘴巴似乎还在做梦状态,环境很精彩,可怎么也迈不开步
4.30左右,迷迷糊糊的把饭吃完了。
“吃些水果不,一天可长着呢。”母亲问
“不想吃”
“那就喝茶,”母亲不停的催促她吃东西,最后法图麦决定还是听母亲的话喝两杯茶,家乡的盖碗茶也是当地特色。泡茶时放入冰糖,红糖,枸杞,桂圆,红枣,母亲一般会把红枣切成两半用平底锅抗成焦枣,这样泡出来的茶味道特别好,泡茶的茶叶多用春尖茶,茶叶不用太多,母亲喝茶的茶具必是盖碗盅,一盅倒不了多少,时时添着,很是符合传统的中国茶文化。别把喝茶当成牛饮,回族人的八宝茶具有健脾,养颜,帮助消化的功能,喝了几盅茶,母亲说差不多咱就“  接朵儿。”
“嗯,好的,哎,等一下,妈,我的药也吃上吧。”
处于更年期的法图麦最近正在吃一种中成药,现在的都市女人,压力压抑的生活下,吃药像吃水果一样正常,又喝下两口吃药的水,她觉得最后这两口水感觉就在嗓子眼里放着,再也走不下去了。
“好了,妈”
吃饭结束有个仪式一定要做完,今天的斋才能算成功,称“接朵儿”,法图麦跟着母亲做,首先坐立端正,双手置于眼前,程扇形打开,双眼注视自己的掌心,表情庄严肃穆,口中念 :“ 感谢真主赐予我的食物,希望真主保佑我今天的封斋成功,我必静心守信,遵守这一天的斋戒。”这是大概的译文,当时念的是阿文(阿拉伯语),念完,抬起双手,双手保持扇形不变,从额头到下巴轻抚一遍。仪式结束,今天的斋就算封上了,从现在开始到晚上八点再不能动一点食物,严格的说,也不能动一点儿想吃东西的欲念。想的这里,法图麦露出一丝笑意,想起自己在那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还是诗:你不想说的时候可以闭嘴,不想听的时候可以捂上耳朵,但是你不想想的时候呢?想法是最不好控制的,但控制欲望也是中国儒家文化中修身养性的一种,这样看来,宗教文化,儒家文化,民族文化等一切传统的、源远流长的文化总是相通的,所有仪式结束时,法图麦看了看表,刚好4;50,她简单的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便又以最快的速度躺倒床上,胃的饱涨感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个浑圆的充气气球,浑身的肌肉包括眼皮都疲惫的像不是自己的,只有脑子提醒她是自己的,因为太阳穴嘣蹦的跳的厉害,大脑异常清醒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睡神经跟大脑像是刚刚吵过架的小俩口,还处于互相不理睬的对立不配合阶段,透过窗帘,依稀可以看到对面楼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看来这个小区封斋的人还真不少。
6.30法图麦又醒来了,脖子酸困,她这些年因着要给家人做早饭,总是这个点起床,已经成生物钟了,想着今天早晨不吃早饭,她又躺下拿被子盖上头,希望能睡个回笼觉,不知不觉真的又睡着了,直到被母亲叫醒。
“起来洗个脸,消停(一会儿),你姨妈和表妹要来。”
“哦,好的。”
法图麦赶紧坐起来,脑袋还有点昏昏然,回族人好干净,利索,无论是居家还是自身打扮。母亲尤甚,虽然在自己家里法图麦习惯于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但母亲看不惯,她自己总是穿戴的整整齐齐,所以她一直也是这样要求女儿,再者,家里不时的也有客人来,穿太随便了也不方便,法图麦换上一套还算宽松的裤装,回到家里,法图麦一般是不穿裙子的,回族妇女的穿戴按《古兰经》的要求,其实和阿拉伯妇女应该是一样的,只能露出眼睛的部分,其他地方都不能见光的。但中国毕竟不是阿拉伯国家,这一点像法图麦这样有机会接受过现代教育并且在外面上班的女性来说,体会太深,歌颂毛主席,共产党,解放全中国,解放妇女,实行男女平等等的言论,著作太多太多,但法图麦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感谢和歌颂,以及唱高调,她对这个伟人和他创建的党是是从心里顶礼膜拜的。对回族女人来说,是他解放了她们爱美的天性,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比这更有力的说服力的吗。留着长波浪卷发,穿着时尚的裙装穿行于城市的大街小巷的法图麦真心觉得生活在中国的回族是一件多么大的幸事,所以这种感受也许不同于汉族人,法图麦对于生活在中国,常常心怀感恩,事实上,因为法图麦兄妹几个都基本上接受过完整的教育而且在外面上班。对于穿戴等民族要求,母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图麦和她的嫂子们也只是在重要的民族节日才带一个把头发都收进去的小头巾而已,平时的穿着打扮都和都和其他人无异,时尚,漂亮,随着流行走
十点多,姨妈和表妹来了,斋月里有互相走亲戚的习惯。类似于春节的互相拜年,带的礼品多是茶叶,茶料,牛奶,水果等,这和汉族差不多,但不能带烟酒。姨妈和表妹都封了斋,所以就只是做在沙发上聊天,俗世红尘,饮食男女,吃是多么重要的一项啊,不再开口吃,不再为吃做准备,生活似乎一下子空出来一大片荒凉出来。
由于工作的原因,和表妹也有三四年没见了,让她诧异的是表妹的打扮,地处半沙漠气候的家乡,六月的天气,已经是暴热了,表妹穿一套长袖长裤外套,头上还带了一个紫色的盖头。真的是只露出脸,从背影看,俨然就是一个阿拉伯妇女,聊天中得知,表妹封斋一天也没脱,例假的时候除外,最近开始上清真寺念经,上清真寺念经也是穆斯林妇女修行的一种,旨在感谢真主安拉的赐福。
“那你以前的工作不干了吗?”法图麦问,表妹以前好像在一家超市工作。
“不干了,姐,工资也不高,每天嘴里心里还要受那些汉族人呼出来的气。
法图麦笑了起来。
“空气你是隔绝不了的”
似乎能聊得话题也不是很多,气氛有些尴尬,表妹上完初中后辍学了,也并不是供不起,而是当时她所在的村子了都是这样的,也就随大流了,再后来就是打工,结婚,生子,这些年生活的似乎也不是很如意,主要是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曾经的表妹是他们附近的一枝花,小时候的法图麦很是羡慕,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微微上翘有点丹凤眼的感觉,现在依然是当年的那双眼睛,已经没了当年的光泽,变得浑浊而无神,眼睛周围皱纹密布。比皱纹更加密布的是表妹消极的言论,法图麦觉得她俩说话就像是往水里调油,容量是在增加,但却怎么也融合不到一块儿。
十二点半,姨妈告辞回去,因为一点钟要做礼拜的,临走,表妹煞有介事的叮嘱法图麦,姐;你多陪陪姨妈,姨妈孤单的很,常念叨你呢,差不多就别干了,回来陪着姨妈是最当紧的,姐夫不是也挺能挣钱的嘛,附中(现世)一切都是假的,修好旧中(死后)才是正事,闲了你也学学经,法图麦一时语塞,苦笑道“好”
送走姨妈一家,法图麦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的惆怅,表妹从小和她是很相熟的,只是由于这些年她求学工作都在外地而少了联系。还记得上初中时流行徐志摩,舒婷,席慕蓉的诗,而她俩共同喜欢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和舒婷的《致橡树》。课余两人偷偷躲着家人一块儿背,她记得表妹的记忆力特别好,反正比她好,每次总能比她先背下来,而她则需要晚上回来再偷偷的背几遍才能记牢,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表妹这个秘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当年背过的诗言犹在耳啊,当时的孩子凑到一起都爱谈论以后的理想,记得法图麦的理想是做一名诗人或文字编辑,而表妹的理想是当一名白衣天使。
然而生活真的是双刃剑,年少的时候背诗的时候只是觉得旋律十分美好,而其中的内涵却并不十分明白,人过中年以后,才真正读懂了那首《致橡树》  明白了,“如果我爱你,必是你身旁的那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不知,日日去听经的表妹是否还能想起当年的理想,记得她们都背过的那些诗,是否也像法图麦一样对曾经背过的诗有了新的生活体会,法图麦也并未从事当年理想中的工作,但值得安慰的是;她并不讨厌现在的工作,虽然这和她的初衷大相径庭,但现实中,有几个人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呢,闲余时间,她喜欢看看书,偶尔也写点儿东西,她并未想着一定要有啥大作发表,但幼年的理想像是悬在头上的一个闪着金光的箭头,指引着自己努力方向,漫漫人生路,她一直在顺着自己的初衷的方向努力着,这得感谢早已故去的父亲,父亲是一名共和国军人,崇尚读书,一生对孩子的教育只有两点:一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二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十年代就参军的父亲,军人的步伐几乎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养成了他良好的个人素养,见识,及开阔的胸襟,据母亲说父亲的文化都是当兵时在部队上学的。他并未上过正规学校,也难怪,那个年代上过正规学校的都是豪门显贵家的孩子。
父亲食道癌去世时法图麦只有十岁,他病重时曾留下一封近万字的遗书,漂亮的毛笔小草书,书中谈古论今的一番对孩子们的谆谆告诫,字和文都是法图麦和她几个上过大学的哥哥们都无法企及的,哥常说,可惜父亲走的早了一些,要是他还活着,一定带他看看他当年战斗过,身上留下弹壳的那些地方,那些他们浴血奋战过的地方
十二点半,母亲在做礼拜,法图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走来走去,倒是没觉得很饿,但口干得厉害,想着应该没什么人来了,还是午睡吧,昨晚也没睡好,睡着了就不觉得渴了,真的还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一看表,14.40,背上有点冒冷汗,法图麦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母亲生她的时候已经年愈四十,且她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四斤多点,可能有点儿先天就不是很强健,上班这些年,工作一直也算轻松,不算养尊处优,但基本也就是养着,挑战身体和心理极限的事极少做,怎么办呢?她看着表,还有五个小时呢,母亲在睡觉,母亲这一点和一般的老年人普遍睡不着不同,母亲的下午基本能睡两个多小时。
躺在家里宽大的床上,望着屋外眀晃晃的太阳和没精打采的树木,法图麦有一种百无聊赖而又无言无助的感觉。封斋,十八个小时不吃不喝,他和哥嫂们私下了不止一次的共同讨论过,时间太长,中医也有‘断食疗法’ ,是讲过一段时间应该有意识的少食,清淡,只补充水分,以达到排毒的作用,而封斋则增加了宗教的强制的约束力。算了,不想了,用母亲的话说,封斋期间思想一定要虔诚,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不应该有,有了是要伤斋的,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来前段时间热播的“我的前半生”,还是追剧吧,感觉电视上的人物场景和情节反而更让她觉得贴近一点现实。
六点.似乎有点饿过头的感觉,不觉得饿了,但胃里不是很舒服,剧也不想追了,头昏脑涨的,本来想出去走走的,可母亲说过斋戒期间不能涂口红,化妆的,像她这样的上班族,已经习惯了,淡妆红唇出门,忽然黄着一张脸,灰白着唇出去,自己照镜子都觉得怪异,万一出去再碰上熟人,让人以为正经历着什么事呢。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果在别人眼里你还不算邋遢,还算赏心悦目,那真的还得靠化点儿妆,穿件合适的衣服,自信到清水出芙蓉的那是傻子,想想,算了,还是别出去吓人了。
七点,她开始准备开斋的饭 ,两菜一汤。给母亲泡好了八宝茶,母亲晚上比较忙,六点,七点,九点各有三次礼拜,每次一刻钟到半小时不止。她给自己洗了点水果,泡杯柠檬水,法图麦平时上班有和柠檬水的习惯,离开斋还有一个小时,法图麦坐在餐桌前发呆,刚才两个嫂子都过来了,聊天中得知,他们也是间或的封几天,上班太忙,大概封斋的初衷和法图麦差不多,她们又拿了些吃食。姑嫂几个倒是也能聊得来。
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法图麦随意的翻着一本书,内容却一点儿也不往脑子里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她是如此企及,渴盼一份食物,特别是一杯水。轻而易举的获得的东西,不经过一番梦引魂牵的渴盼,似乎都难以从心底里升起美好的认同及珍惜。世间万物皆同此理,现在的都市人觉得什么都不好吃,都没有了过去的那个好味道,实在是因为来的太容易,从未有过太饿的感觉,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任是山珍海味也都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了,信息网络,及运输工具的如此发达,吃的东西一念一起,不费多少周折就能吃上,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体会不到何为想念,从这点看来,封斋也不全是错的
八点二十,终于可以开斋了,照例有个双手扇形举到眼前的“接朵儿”的仪式,和封斋是是一样的,口中念;“感谢真主保佑我,顺利的封完了今天的斋,希望真主能够承领我这一天的斋戒”当然念得还是阿文,仪式后就可以开吃了,母亲总是先要喝两盅茶,再吃饭,可能是饿的时间太长,法图麦吃了小半碗饭,就没了吃的欲望。
“慢慢吃。”母亲如是说。
“第一天都这样,以后就顺当了。”
‘妈,封斋的人我觉得只能在家看电视,看看书,睡觉,根本都上不了班。尤其是下午,你别再经常拿哥说事,让他封斋,他那么忙,小心低血糖哦。”
“哪来那么危险,你妈我封了这么多年斋不是也好好的,没晕倒过啊,大家还说我气色好呢,再说你们上班就只是坐着,又不是农民要下地。”
“哦,妈呀“
法图麦忽然觉得无从下口了,她不想告诉母亲坐着的工作比农民种地复杂多了,那需要更充沛的精力和一丝不苟的细心。她苦笑,宗教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年近八旬的母亲,平时不忍心儿女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哪怕是平时餐桌上少吃了两口,她也会唠叨两天,更不容许任何人说这个宝贝女儿的不是,但……法图麦从心底里知道,封斋对于母亲那是精神的寄托,且真心笃信。而对于自己,也只是出于对母亲的孝顺,说透彻一点也是敷衍母亲的一种行为,她俩从根本上是不一样的,收拾了碗筷,法图麦硬撑着准备好了明天早晨封斋的吃食。
给上高中的儿子打了个电话,法图麦简单问了下学习情况,儿子一副敷衍不耐烦的语气,青春期末端的孩子,她其实十分焦虑,也放心不下,对于一个经历过两次高考的人来说,法图麦清楚,高中对一个人的未来有着多么深远影响,但此时的他又能如何呢,小的时候,我们的理想是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稍大一些后,发现改变世界太难,还是改变自己周围的世界,也发现,周围的世界你也改变不了,到现在才发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包括你自己,到最后才无奈的发现你的世界却被无情的世俗利索的左右着,改变着。
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法图麦还是觉得身心俱疲。无奈的中年女人啊,所有文字和视频的描述都指责油腻的中年女人不把自己收拾的赏心悦目,但这世上每个人经历真的都是冷暖自知,哪里有别人能够感同身受。这个年龄的女人犹如驾着一艘满载着一家老小的小船在奋力前行,既要保证父母坐的平稳且舒适,还要保证船头的孩子安全快乐,且能看到两岸及前方足够远的风景,而岸上看风景的人则希望他们看你摇撸的样子永远是衣迈飘飘,面带微笑,妆容适宜。哪里还管你的双臂是否早已筋疲力尽,你的小船是否碰上了暗礁,而你整个的状态其实也已经累得快要掉到河里淹死了。正如张爱玲所言;中年人,抬头前面全是要依靠你的人,而却没有你所依靠的人,孤绝而才华出众的女作家,靠着老天赏饭吃的一只笔,终身未事父母,未养儿女,但却说出了这个年龄女人最想说的话,倒出了他们无法倒出的那一身苦楚。有时在想如果真能成精就好了,成一个蜈蚣精,手多,全都顾得过来,怪不得人们称这个年龄优异的女人为白骨精,真的,不成精,难优异。
三点,闹钟又准时响了,封斋的流程一如昨日。法图麦睡意朦胧中逼着自己多吃一口饭,吸取昨天口渴的教训,今天多吃了一点水果,看着玻璃上映出自己凌乱的扎着一个抓髻的头发和泛黄的满是抬头纹的脸,忽然法图麦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那时候真年轻啊,称封斋为陋习,曾引经据典的向母亲宣战,要跟这个讨厌的陋习战斗到底。岁月如梭,现在终于活成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了,多么无法预测的人生,法图麦无言的摇摇头,笑了,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无数次情愿或不情愿的低头,尤其是人到中年,让你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抬头似乎越来越少,像那被歌颂的饱满的麦穗,并非自已天生就不喜欢迎风飘扬,扭动腰肢抬起头唱着快乐的歌,也并非成就大到谦虚的低下头,而是腰肢被身上沉甸甸的责任的重担压弯了而已,最后变成了众人眼里谦虚的模样,其实撕心裂肺的不情愿的蜕变低头的过程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今天母亲要到清真寺去听瓦尔子(阿訇讲课,),斋月里,或穆斯林其它重要的日子,如开斋节,古尔邦节,主麻日,(周五)等都有在清真寺开设的,专门给妇女讲一些《古兰经》上的教义的活动,用宗教的教义对信教群众进行行为的劝导,称讲“瓦耳子”,听的人都是妇女,大部分是老年人和不上班的女性,法图麦不太想去,从小到大,清真寺她似乎只去过为数不多的一两次。一般都是母亲自己去,并不要求她去,但今天母亲却强烈要求自己陪了她去,
“你也该去看看了,你这个年纪也该收收心了,学学咱回民的礼教。”母亲表情严肃的说到。
“我将来走的时候是要送到清真寺从那里走的,而你们却啥都不懂,没一个懂礼数的,我一想起来都害怕啊“母亲又开始唠叨。
“好吧,我去学学。”法图麦笑说着 ,心想那就去呗,反正回来就是让母亲开心的,再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看法图麦愿意去,母亲十分高兴,临出门时,又出了小意外,她只有一个穆斯林妇女常带的小头巾,在家里放着,偶尔回家赶上重要日子以及请阿訇过乜贴的时候戴一下而已,但母亲让她戴个小盖头,法图麦没有,她从母亲众多的盖头中选了一个跟自己衣服稍微能搭配上的,把自己的长波浪卷发包进盖头了,看着镜子里陌生的样子,法图麦觉得怪怪的,昨天还为表妹的穿戴怪异呢,她今天好像就是表妹昨天的样子哦
十点,到了清真寺; 母亲遇到了好多熟人,有法图麦陪着的母亲似乎特别高兴且自豪,给熟悉的朋友、熟人、热情的介绍自己的闺女,看着分外开心的母亲,法图麦庆幸自己来对了,同时也生出几分内疚,这么多年对母亲缺失的陪伴的内疚,从高中住校开始直到现在,法图麦几乎没有陪母亲在她平时活动的公众场所出现过,母亲现在认识的亲友圈,打交道的人里面很少有孩子在外面上班的,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大部分有儿有女,重要的时候都有儿女陪着,母亲年轻时曾经是别人学习的榜样,在那个普遍孩子们很少上学,特别是少数民族的孩子上学更是稀缺的年代,因为她的孩子都学业有成,而且都在外面工作,母亲也曾引以自豪了多年,可是年纪大了,看周围人都是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而自己却形单影只,难免有今非昔比的落差,法图麦一阵心酸,谁得人生能够十全十美的,这一生,所拥有的东西似乎都是标配,前半生享受的,后半生就没有了,后半生拥有的都是前半身付出换来的,但有些得失在经历的当时又怎么能够清晰的看到未来的样子呢,一如每个人对爱情的感觉,此之蜜糖,彼只砒霜,应人而已,应时而异
机械的听了两个小时,《古兰经》这本书法图麦也曾读过,但它也像是《红楼梦》,纵然是万人推崇,丛然是有个专门研究的各式红学会,但写的终究是那个年代的事,可以茶余饭后陶冶情操的来看看,放到现实生活来指引自己的行为,是有其历史局限性的,其实法图麦也没听进去什么,十二点,终于结束了,母亲让法图麦在门口等她,而自己神秘的说是去她去给阿訇散乜贴,中国儒家思想有:“  穷则独善其身,福则兼济天下 “ 伊斯兰教义也有大概的意思,特别是后一句,斋月里有散乜贴的习惯,刚才阿訇也讲过,平时是散一准一,现在是散一准十,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既向清真寺散,钱,粮,油等,这些东西用于清真寺阿訇的日常开销及寺院的发展壮大,多少尽自己心而已,大约半小时后,母亲出来了,满脸的开心喜悦,母女俩聊着天慢慢往回走
‘散了多少,妈,”法图麦漫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五千,你可别给他们说”,母亲叮嘱,指的是哥嫂们
“啊,…..,不说“
“我这次散是举到宝宝身上的,希望他能够学习顺利,将来考个好大学”,母亲指的是上高二的儿子,散乜贴一般就如吹生日蛋糕前许的愿一样,散的时候心里要默默祈祷着并有所指向,这次的乜贴是散给谁的,希望受散的人能够有所受益,母亲的乜贴多是散给儿孙的,或为健康,或为祈福,或为平顺,总之,每次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
法图麦有点儿愣住,继而苦笑,母亲的养老金并不很高,日常开销由两个哥哥全权负责,她基本也不花什么钱,但母亲平时极其节俭,家用电,水,天然气等都是能省就省,只是在散乜贴这方面超级大方,法图麦也能理解,老了,太过空虚,心里得有所寄托
前两天的封斋,真的是饥肠辘辘,倍感煎熬,后两天,法图麦觉得不那么难受了,但胃似乎不太舒服,刚毕业的时候,由于饮食不规律,落了个慢性胃溃疡的毛病,后来慢慢的养好了,好多年都不犯了,这下看来是又犯了,回去又要吃一段时间药了,法图麦心里暗暗发愁着,但并未告诉母亲,这些年离家在外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在母亲前面报喜不报忧,在这个方面,其实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是相同的,她们共同用同样的方式在维护着对方,母亲平时在她打电话回去时,都是说好的,叮嘱说自己很好,让她好好上班,别冻着饿着,有时有个头疼脑热住几天院之类的,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家人不要告诉女儿,不轻易打扰上班忙又在他乡的女儿,而法图麦也是一样的,自打父亲去世,她已经习惯于不在母亲前面表现自己的任何脆弱和无助,只展现给母亲开心快乐漂亮的一面
后两天都是走亲戚,或有别人来看母亲,因为都封着斋,所以也就家长里短的聊聊天,第四天,侄女来了个越洋视频,侄女在美国求学,祖孙俩开心的聊了一会儿,末了,母亲叮嘱侄女,不封斋可以,但饮食一定要吃清真的,法图麦和嫂子无言的相视对笑了一下
“嗯,那是一定的,”视频中大洋那边的侄女眨着眼睛调皮的说,
在母亲的世界里,视野也停留在她生活周围,以为外面的世界也和她生活的环境差不多,都有需要做礼拜回族老人的和清真餐馆,封斋月封斋不受任何外部条件限制。
第六天,是法图麦要回去的日子,晚上六点的火车,所以她没有再封斋,早晨,哥哥过来兄妹俩商量了一下保姆的问题,最后的结果还是继续找,但母亲的思想工作还是有她来做,
“想个什么办法让他的思想转过弯来呢”其实她想不出什么善意的谎言,人真的是奇妙的动物,按理说,对于老年人而言,一生将近走完,这一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已经遍尝,应该像佛家说说的,世间万物都能看淡,但中国的老人似乎不但看不淡,而且更加倔强,执拗,有些小事上锱铢必究,对孩子们来说,人生已至半程,重新洗牌是不可能了,她们想要孝敬父母,但缺的是时间,精力,辞了职专心尽孝对中年人来说只是说说而已的笑话,人到中年,一切花时间和精力的事都像是抛物线而呈现下沉状态,略有充足的可能只是手里的小钱,但从缺钱的时代走过来的父母们,多花钱是他们的致命伤,他们永远难以把花钱和孩子表达爱心画成等号,
“那就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法图麦笑着对哥哥说,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书生扮演的小丑,自己演的很累,别人也一眼看穿了她蹩脚的演技,但票已经售出,大幕一拉开,也只能继续演下去喽,观众拿的都是自己没花钱的赠票,闲极无聊的在这儿消磨时光的,没有努力的鼓掌,但也未激烈的轰她下去,所以她还得顺着套路往下苍白的演   
收回了乱七八糟胡乱跑的思绪,法图麦想反正今天不封斋了,可以吃饭了,她想中午和大学的几位死党聚一下,顺便自己也放松一下,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消息,半小时后,除了一个出差在外,其余都回说能来,两个回族,其他都是汉族,法图麦的大学同学,大部分都回到家乡所在的省,一部分留在省城,一部分回到家乡的县城,法图麦一年也能和他们聚个一两次,刚开始有十几个,现在固定就剩六个了,生活就是个大海,大浪淘沙中,不止淘走了他们的年轻和锐气,也淘掉了他们多余的人,也好,留下的都是精华
十二点过一刻,都来齐了,觥酬交错中时光飞逝,他们都是相识二十多年的老友了,都见证过彼此生涩而激情飞扬的青春时期,以及后来的结婚,生子等人生重大过程,大家没有职场上的相互顾虑造成的言语遮拦,而空间的距离也刚刚好,有新鲜感而无常见的腻味,他们几个虽都在一个县城,其实平时并不多见,大部分是法图麦回来是聚一下,并不是她又多大魅力,而是现在大家都各自忙碌,如果不是特别铁的哥儿们,在一起聚会需要一个引子,法图麦的回来刚好就是那个让人不反感的引子。
70后的法图麦的这一代,大学并不像现在这样扩招,而导致的同龄基本都是大学生,只是学校的差别而已,在一起聊天是一种无所拘束,彻底的放松,这是回来几天了法图麦最开心而无拘束的一天,可惜最美的时光总是溜得最快的,转眼已经是上班的点了,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大家分别上班去了,法图麦也回家了
下午接到单位王姐的电话,说她走时由于匆忙吧一个数据搞错了,大boss发脾气了,法图麦心头一沉,新来的主管似乎一直看她不顺眼。
哦,主啊
职场一如封斋,自己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酒足饭饱的别人还以为你在嘚瑟减肥,无奈的是明天还得继续,但也不如封斋,这封斋好得还敲锣打鼓的有个明确的期限,而职场辛苦的界限却无法用你的时间规则来左右,结束还却遥遥无期
坐上回城的火车上,法图麦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黄土地,沙枣树发呆,她又拿出 《于丹论语心得》,相比于寄情于封斋,礼拜,她更感兴趣寄情于文字,书本,她打算,今天一定要把它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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