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1

早上六点五十九分，永远会比设置七点的闹钟早醒一分钟。盛卉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由叹气。

“这一天天的比闹钟还要闹钟，让我晚醒一分钟能怎么了？”

盛卉卉已经习惯早睡两个月了，每晚九点半准时上床躺着，刷半小时微博，十点准时放下手机入睡。刚开始还挺顺利，闭上眼睛总能很快入睡，那些十点以后的消息她从来没有回过，然后第二天七点爬起来开始回复昨晚未读的消息。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收到盛卉卉消息之后发来质疑。

“卉卉姐，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健康的作息的？你是不是与世隔绝了？”

“我隔绝个鬼啊，要不是易长痘体质，我天天年轻，天天夜猫子”。

睡眠顺利的日子没过多久，盛卉卉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虽然还是九点半准时上床，十点准时放下手机，但翻身一次又一次，每拿起手机看一次时间，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失眠了，求助了身边好几个姐妹，方法都尝试得差不多了，有个姐妹发过来了一首weightless，据说歌没听完就一定可以睡着，盛卉卉听到一半忍不住了，切歌。

失眠这种症状跟牙疼是一样的，都是一阵一阵的发作。失眠了大约十天，睡眠又回来了。

盛卉卉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拿着手机蹲厕所，同时回复昨晚的消息。

打开用来只回复收到谢谢的QQ社交软件，新朋友一栏有个小红点。

“星星最美”请求加为好友。心里咯噔一下。

不用点开资料卡，不用寻找蛛丝马迹，盛卉卉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这个寒假盛卉卉已经梦到这个男人好几次了，在梦里他跟他一起去冒险，总之他就一直在她身边，死皮赖脸地表达“我真的好爱你”的感情。这几个有关于这个男人的梦是盛卉卉这个假期为数不多的好梦。每一次梦到他后的早上，盛卉卉都会打开QQ社交软件，点开添加好友，按条件查找陌生人，熟练地输入网名，点开资料卡，就此打住，她不会点开他的空间去看他的动态，她不会让他知道她还会偶尔想起他。甚至有几次输入条件之后没有找到他的资料，盛卉卉有些急了，反复检查条件，才知道，他又长大了一岁，年龄该加一了。

所以从“lll”到“soil”再到现在的“星星最美”，盛卉卉总能一眼知道是谁。

其实也不是只有盛卉卉这么“窥探”过这个男人的生活，每间隔几个月，她总能在访问记录里面找到这个男人的名字，甚至几个月间隔后在记录里寻找这个男人的名字成了一件盛卉卉有些小期待的事情。

“他怎么会申请加我好友……”

“他会不会是手滑不小心点错了……”

“我该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会不会显得我好不矜持……”

“……”

此刻盛卉卉的心情是紧张的，比她上次瞒着她父母跑到贵州去看偶像演唱会还要紧张。她手哆哆嗦嗦地点了同意。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刷各种娱乐新闻和视屏企图掩盖内心的焦虑，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上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对话框“你收到1条新消息”。

于是这个上午，盛卉卉错过了早饭、锻炼以及她本安排好的好好学习。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三年没联系的前男友能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一天里突然扔一个炸弹过来呢？

盛卉卉等到十点半没能抗住饿，去冰箱翻了两个鸡蛋出来，给自己炒了一碗酱油蛋炒饭，盛卉卉总说酱油是所有炒饭的灵魂，在难吃的炒饭加点酱油都会变得很美味，她也不知道这是哪听来的理论，反正盛卉卉从小就爱吃酱油炒饭，吃了二十几年还是觉得美味如初。

洗完碗回来，还真就收到了新消息，果然你越想着某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往往不会发生。

生活就是这么狗血且无奈。

“嘿，你现在在哪上班呢？”

“我还在读书。”

“哦。”

这个男人没有问盛卉卉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知道这就是他，他俩之间就像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就算你我多年不见，但你的生活我全都了解。

这个男人，叫段焱。高考结束填志愿最后那天，盛卉卉在办公室听到段焱的班主任给他打电话提醒他的志愿没有填，他说他不填志愿。后来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段焱进了某一所野鸡大学，后来学校东窗事发，他就找了份工作，再后来他就到西北当兵去了。盛卉卉知道的大概就只有这些。

盛卉卉在思考要不要秒回段焱消息，秒回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矜持，心里还是对他有所重视，盛卉卉在对话框里很快就打好了一行“你怎么突然想起加我了”，然后又全部删除，然后又打上，再删掉，她再犹豫要不要发送出去，怕一不小心就又变成了输家，和四年前一样，输得难看死了，像个小丑。

她最终还是没有发出那条消息，她在等段焱的下一句话，只要他再发任何一句话，不段长短哪怕是一个表情，她就决定发出那条未发出的消息。然后盛卉卉就又开始对着手机专注，生怕多错过新消息一秒。到了傍晚，段焱还是没有发消息来，盛卉卉有一些失落，又有些不甘心，就打开对话框发送了另一条消息：“找我有事？”好家伙，这次对话框前多了一个大红点，盛卉卉气炸了，段焱把她删掉了，连普通家常都没有开始就把她删掉了，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陌生人都比这段对话要长吧，盛卉卉这时是彻底的气愤外加不甘心了，她重新加上段焱，在消息验证里写上：“你算老几啊，加我的人是你，删我的人也是你，你有病吧”。盛卉卉没想过让段焱同意这个好友请求，她只是气不过，想要出气，她有太多委屈了，她觉得几年前受的委屈都没有发泄出来，今天这个男人又让自己撞南墙，太难堪了。

没想到段焱同意了请求，盛卉卉心想这次总找到理由跟他掰扯了。

“你是不是有病？加我又删我？”

“我怕你一会儿要把我删了，所以就先删了你。”

看到这条消息，盛卉卉的怒火突然就消了一半。

结着段焱又发来一条消息，“以前你不就喜欢有事没事就把我删掉吗？”

虽然盛卉卉觉得段焱这话没毛病，但此刻她怎么能承认呢，这不明摆着说她无理取闹吗？

“不了，我从那之后就已经不删人了。”啊呸，骗子。盛卉卉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说从那之后这种话一看就是假的好吧，这样的鬼话他怎么能相信。说不定此刻他正在手机屏幕那边嘲笑着自己。一发出这句话盛卉卉就后悔了。再怎么看这样的话都暗含着过去的藕断丝连，全都透露着“我很在意过去”的思想。

这不是盛卉卉想要的结果，她其实有好多话想告诉段焱。在此之前，她想过要过几年他们才能重新联系，她甚至设计好了重新联系后的每一句开场白，最开始她恨段焱，她说如果段焱联系了自己，她要报复他，骂他，恨不得用各种方式嘲讽他，要让他感受到他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段焱一直没有找她，她甚至开始有些着急，然后慢慢也不那么痛恨段焱了，她开始有些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生活，她想和他随便聊些什么，告诉他她还会时不时梦到他，在所有有他的梦里，他都一直扮演着深爱她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盛卉卉甚至还想再见段焱一面，这四年来，除了在他妹妹发布的动态里看到过一张关于他的照片，她几乎快忘了他的模样。她一直想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说下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她一定会抽段焱一个大嘴巴子，她说这是他欠她了，甚至一个巴掌根本不够。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天过得很快，盛卉卉一直在等待段焱发送消息和犹豫回复消息，有事可以期待的日子过得都比较快。但是这一天过得也有些漫长，每等一次消息就像熬过一个世纪，并且还要抑制自己内心快要溢出来的紧张和激动，她快要忍不住想要给他发99+了。

天黑了。到了盛卉卉每晚准时上床睡觉的时间，她今天想要熬夜的，但总觉得不太划算，为了一个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啥的目的这么折腾自己，好像有些愚蠢。盛卉卉抓了抓今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脑壳，长叹一口气，然后终于决定去洗漱睡觉。

“反正都已经在列表里了，总有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完”。盛卉卉这么想着，然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盛卉卉起得更早，她翻个身打开手机，展开列表，发现在有段焱的那一个分组人数少了一个，盛卉卉心里突然就沉了下来。但是她还是不死心，万一是分组里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删了自己呢。盛卉卉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开始搜索段焱的网名，然后心就更沉了。段焱果然还是删掉了她，仿佛前一天就像一段文章中的插叙，就算删掉也不会有人发现。好像生活又回到了更前一天之前的日子，这真的是宛如做了一个长达24小时的梦啊。

盛卉卉想要再一次发送验证消息，想要质问他为什么又一次删掉自己，想要发疯似的骂他是不是有病。最后盛卉卉忍住了，她想要让他觉得其实就算被他删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已经不care他了。虽然结果好像和她想象的是相反的，但是又有谁知道呢？

到现在为止，就算已经过去四年，盛卉卉依旧没有弄明白他们会分开的根本原因。

这一天盛卉卉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精神也没有耐心，心里总像掉了什么东西，却怎么发疯似的寻找都无济于事，明明一切结果都已经尘埃落定，但她心里总觉得不甘心。索性今天她什么事情也不做，她打开柜子翻出来一个小箱子，虽然一直锁在柜子里，但还是被铺上了一层灰，箱子里面装满了他们在一起时段焱送给盛卉卉的东西，盛卉卉告诉段焱他已经扔掉了所有有关他的东西，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扔掉，甚至连同回忆都加倍存在在盛卉卉的脑海里，盛卉卉看着满满一箱的东西，她有些麻木，这些真是存在的东西好像突然显得有些不那么真实，她翻找出箱子底层的信。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段焱会每周都给盛卉卉写一封信，刚开始是被盛卉卉逼着写，她说这样很浪漫，后来段焱倒是每周有主动写，但字迹和字数都变得越来越敷衍，甚至从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段焱都没有把她的名字写对过，估计从那个时候就该清楚他对自己不上心吧，盛卉卉想到这不由得冷笑一声，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盛卉卉已经忘了段焱一共给她写过多少封信，分手后她把这些信都烧掉了，当时烧信的时候，她还录了一个视频给段焱看，好像让他看到这一堆燃烧的火就能让他后悔，段焱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这让盛卉卉更可气。信都烧完了，后来在整理抽屉的时候在乱七八糟的本子里夹杂着两篇散开的信笺纸，那是段焱给盛卉卉写的第一封信，也不算信，因为没有装在好看的信封里，显得一点也不正式。这一封信盛卉卉舍不得烧掉，其实在烧掉那些信之后，盛卉卉就后悔了，但也不可能把灰烬留下来，于是这封信就跟着那些东西一直留在了箱子里。

盛卉卉打开信笺纸，也顺便打开了自己的回忆。

“亲爱的盛井井，（盛卉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写不来卉字）

我跟你也是老熟人了，很高兴和你从同一所初中又走进同一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