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心事

                                      烦心事

        他正在玩着手机，那老婆婆拄着拐杖轻飘飘地向他走来，在他面前驻脚。他见她有停下来的样子，忙起身让座，手机被他关掉捏在手中。
        她说：“我不坐，老了就要多站会儿，不坐。你有二十岁了吧，我小孙儿今年也二十岁了。”她拄着拐杖，风都吹得倒的样子，可口齿倒是清晰。
        “还没呢，我今年十八。婆婆你还是坐下吧，天快黑了。”他好心的移了移椅子，却是没过去搀扶。
        “没事，不坐，他们都说老了要多走动多站会儿。你现在在哪里读大学？”她问到。
        “我还在读高三，在渝北。”
        她说：“渝北也是在重庆吧，我那个小孙子也在重庆读大学，现在已经去一个大公司实习了。我大孙子高中毕业就去当兵，现在都当上了连长了。”
        “嗯，不知道，但是挺好的嘛。”他如此说到。
        “我二孙子在上海一个大公司工作了三年，现在自己在浙江开厂。”
        “嗯，挺好的呀。”他将手机打开，却又将手机放下。不过他侧了侧身子，似不愿正对着她，但至少还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我三孙子现在在万州跟人一起办驾校，就是教人开车的，现在生活好了，学车的人多了嘛。”
        “嗯，是的。”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拿出手机翻看一番，却又放下，身子微微扭动。“吴奶奶，要不你先在椅子上坐下，现在天快黑了，等刘叔叔回来再牵您回家怎么样？”
         “我不坐，站一下，你坐。”她和善的推迟，并没有坐下，而是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洋房说到：“那是我三儿子的房子，他初中毕业就去广州，来来去去三十几年，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也混出头了。这房子就是他自己回来起的，他对人说‘我自己回来起房子结婚’，如今婚结了，孩子也生了，他二儿子就是我最小的那个孙子，他也在重庆实习，都在重庆有时你或许还可以看到他。”
         “嗯，挺好的噻，现在好享福嘛。”手机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开又关上，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嗯，就是享福嘛，我哪儿都去耍过，火车也坐过，飞机也坐过。”
         “挺好啊，就是要多去外边走走才好。”他顺着她说下去。
         “就是，还有我幺儿也争气，这一片好多的房子都是他包工起的。”
        “嗯，起房子挺赚钱的。”
        “是啊，我们一家子都有奔头，一家三十二口人，每年过年都好大一家。”
        “这好嘛，享福啊。”仍旧公式化的语言。
        “嗯，好，你来我家耍嘛，我家里有西瓜，摆在那儿都吃不完。”她邀请到。
        “嗯，有空来。”
        “有空来嘛，我孙子也放暑假，他之前自己在搞工作，过几天……”
       “浩，回来帮我搬东西。”小楼上传来声音。
        “喔，好的。”他忙告罪逃上楼去。
        “这样风都吹得倒的老人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她问到。
        “我也不想一直跟她说话呀，但他那么大年纪，又一直在哪里说，我怎么好直接走开？老年人都这样的。”他小心翼翼的回道。
        “怎么不好走开，直接说有事走就是。你以为刘家那群人是时候好人！”她声音大了起来。
        “嗯。”
        “你爸还不是，这样的老婆子你跟她说这么多，你忘了你爸那事了？他前年还不是起好心去拉那个老头子两把，结果一杆子老病都安在他身上，本来给你买的房子，合同都谈好了，现在呢？你也不好好想想，这样的老婆子你去跟她说有什么好说的？”
       “嗯。”
        “她在找你说话找个借口直接走开就是。”
       “嗯。妈，我下边碗还没洗，我下去洗碗了。”
       “还不快去洗！一天就知道玩手机，那群猫总是到处去翻。”
       “嗯。”他又逃了下去。
       来到楼下，他右手摁开手机，片刻又关上，口中沉沉的吐了口气，似有烦心事。而碗筷都还干净的摆在碗柜里。
       他木然的看着那已经黄的发黑的厨房，他漠然地看着一条肚子鼓囊囊的毒蛇寻着糊纸的窗子边缘的缝钻了出去，又漠然的看着老鼠顺着电线来回。
        他沉沉的吐了口气，然后又打开手机，神思不属的胡乱翻看着。